这里除了桌上的一些?摆件装饰外, 并没有?太多藏族风格, 像一个普通的酒店, 但是?很干净, 所有?设施一应俱全。
叶满就着热水洗了澡。
将近一个月的精神紧绷终于松懈, 他有?了一个独处的空间,恨不?得把身?上的每一寸都洗干净,清洗被污染的自己。
弥散式供氧的房间让他不?用再把氧气管插进鼻子里维持呼吸, 在床上铺好自己带来却从来没拿出来过的床单,他爬了上去,在自己那绿绒绒的清新床单上,他终于找到了一点?安稳感。
手机也用酒精棉擦过, 他带上了床, 里面没有?任何?消息。
王壮壮没给叶满发过消息, 副所长也没有?。
叶满想象着,他们?已经统一战线正商量着如何?报复。
叶满已经在这个单位待不?下去了,从他情绪失控那一刻起, 他再也回不?到那个让他感到安全的工位。
副所长和所长有?亲戚, 更何?况他今年成了单位的新合伙人,叶满得罪了他。
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与社?会有?链接的东西——他的工作丢了,他觉得自己的脚踏不?到实地, 自己最后一点?价值也没了。
他必须快点?找到事情做,重新和这个世界建立关联。
凌晨一点?,房间里关着灯,窗帘紧紧拉着, 床上的手机屏幕一点?点?暗下去,叶满的眼睛闭了起来。
他罕见地睡着了。
他睡着时仍是?焦虑的,已经长到遮眼的细软卷发轻轻弯曲,将影子投在他闭合的薄薄的眼皮上。
那双眼珠正不?安地转动着。
叶满又做噩梦了。
叶满几乎每一次睡眠都会做梦,从小到大?二十七年里,一觉无梦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他的梦大?多数是?坏的,要么梦到被追杀,要么就是?被人误解、被人侮辱,长大?后,近几年里,他开始梦到孤独。
今天也不?例外,他失业了,醒着时逃避,没勇气继续投简历,所以趁着做梦鬼鬼祟祟找了一夜的工作,也被拒绝了一夜。
门被敲响时,已经上午十点?。
叶满从梦里醒过来,阳光从窗帘的缝隙落进来,窄窄一条,恰好落在他的双眼,满眼惊惶。
高原的日照足,空气透明度高,蓝天很近很近。
他的家乡也有?距离天空很近的时候,好像用力一跳就能?碰到,限定在每年五月份,柳絮飘飘,被风抱到天上,就堆成了大?片大?片雪白的云。
他盯着天空发了会儿呆,疲倦地从床上爬起来,走到门口。
门还在响,很急。
门外站着孙媛,上下打量他,松了口气的模样?,说:“一直不?应声,我以为?你高反了。”
已经在拉萨住了快一个月了,身?体早就适应这里的海拔,只是?他们?都太焦虑了,没有?察觉。
“所长给你打电话了吗?”孙媛走进来,向他晃晃手机。
叶满睡前把手机静音了,他翻出手机,看到两通未接来电,都是?早上六点?那会儿打来的,估计所长醒后就联系他了。
孙媛溜达过来,说道:“他跟我说,让咱们?先回去。”
叶满:“别坐!”
孙媛往他床上坐的动作一顿,瞪大?眼睛看他。
叶满也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很莫名其妙,他尴尬地开口:“我……我不?习惯。”
他想说不?喜欢除了自己的人坐属于他自己的床单,怕脏,但是?昨天他也让人坐过床,这举动实在有?点?奇怪,他无法解释一个“床单”的区别,就像无法解释自己心理的边界。
好在孙媛并不?介意,她很随意地换了位置,坐到一旁的沙发上,说:“我准备今天回去,你要是?想回,咱俩就一起订票。”
叶满在床边坐下,没吭声。
他在思考,如果回拨所长会说什么,是?会直接开除他,还是?说些?叶满反应不?过来的艺术话。
几分钟后,他点?了回拨。
虚掩的房门外,偶尔会有?客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经过,由近变远,房间里很安静。
“嘟嘟嘟”几声后,电话被接通。
叶满恭恭敬敬叫了声:“所长。”
“小叶啊。”
所长那边像是?在处理什么事,一开始说话注意力不?在他身?上,漫不?经心的。叶满“嗯”了声,静静等?,电话持续通着,只有?些?模糊吵嚷声,两三?分钟后所长才重新开口:“小叶,昨天的事儿我知道了,如果不?是?你,后果不?堪设想。”
“这事儿我和孙媛谈了,准备回来私下调解一下,能?不?报警尽量不?报,否则对大?伙儿都不?好。”
叶满心脏闪了一下,虽然早就有?准备,可他还是感觉到一种无力和失望。
叶满的难受在于,他认为?做错事就一定要受到惩罚。他判断对错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