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空无一人,只有被束缚在铁椅上的闻音孤单地坐在中心,脖颈处,手腕处,脚踝处,甚至腰间,都被沉重的枷锁锁住,刺眼的白灯直直照着她,让人回想起影视作品里警官审讯犯人的场景。
这里是……哪里?审判庭,还是警卫厅?
闻音有些不大舒服地眨了眨眼。
出乎意料的是,那枚冰蓝色的神之眼,静静地躺在闻音的双腿上。
那些把她抓到这里的人,竟然没有收走她的神之眼么?
对于现在的情况,闻音其实早有预料。
在那个被大火点燃的夜晚,她的情绪相当地不稳定,再加上刚刚获得神之眼不太熟悉如何释放力量,冰封了歌剧院之后就有些力竭。
最后,力量耗尽的她,将自己一同冰封在霜雪之中。
所以说,神之眼到底为什么没被收走?他们就不怕自己苏醒之后,再来上一遭,把这里也变成下一个歌剧院吗?
想不通,怎么想都想不通。
索性不想。
“刺啦”一声,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。
钥匙插进锁芯里,不断旋转碰撞,发出细索的响声,令人心燥。
随之传来长靴敲在地面的声响。
刺眼的白光里,那人依旧如同最沉郁的黑暗。
比起初见时,只是大氅看上去有了细微的变化。
不再是没有一丝纹路的纯黑,而是绘着华丽银色纹路的银丝滚边长袍,衣领处一圈漆黑的毛领,打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触感柔软,价值不菲。
正是潘塔罗涅。
对方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,似乎对这个简陋的环境略有些嫌弃,最后他选择坐在应该是给审判犯人的警员准备的椅子上,双手交合放在身前。
本应该是极严肃的场景,却被对方微微弯起的眼角破坏了气氛。
看起来不像是来审讯,而像是和自己的旧友谈天。
不过,潘塔罗涅本来也不是为了审讯而来。
“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啊——被全城通缉的歌女,当着警卫队队长和几十名警卫队成员的面亲手杀了司法总官,残忍血腥的手段不必多提,且连目击的其他证人也不放过,任由冰霜将他们吞没——”
说着,他竟鼓起掌来,像是对她的表现赞赏不已,被纯黑色指套包裹的掌心间发出几声闷响。
“你总是让我惊喜不已,伊莲娜。”
“当然,如果你没有把我暂借给你的银刃一同留在案发现场,使我以及至冬使团都受到了来自枫丹贵族咄咄逼人的指控的话,我会更加满意你的表现。”
对方的眼瞳微微眯起来,隐没了其中的暗光,一时间叫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。
闻音却难得懒得同他虚以为蛇。
她也弯起眼睛。
“留下至冬新进研究出的强效炸弹,还有一件带着元素之力,可以带我穿过火场的大氅——枫丹的指控也并非空穴来风。”
“大人觉得呢?”她仰头问道。
“明明布好了棋,接下来的走向也都顺了你的意,再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,有意思么?”
闻音撕破了两人之间一直心照不宣的假面。
在工厂的时候她无力反抗潘塔罗涅安排好的“命运”,只得顺应对方的排布——为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。
而歌剧院的那场大火,却是她明明可以反抗,但仍然顺着潘塔罗涅安排好的路走下去。
“老实说,我其实希望你对那晚发生的事情熟视无睹。”
面对闻音的指控,潘塔罗涅仍然微笑着。
“这样,你会在第二天上午被秘密送出枫丹城,改名换姓成为至冬新兵营的一员,然后在不远的将来,重新回到我身边,做我最忠实的臂助。”
“而不是像现在,因为一时意气惹下滔天大祸,被抓进审判庭的牢狱,让我不得不走动一下在枫丹高层里的关系,又白白花出大笔摩拉。”
潘塔罗涅哼笑了一声,眼神中似带嘲讽,眼角的弧度却没什么变化:“你知道的,那群家伙,啧,就像是贪婪的豺狼,闻到摩拉的味道就会迫不及待地扑上来——”
闻音没说话。
潘塔罗涅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。
他打算捞她出去,即便需要为此付出不菲的代价。
这一场会面想必都废了对方不小的功夫——
看,这就是有价值的人会有的待遇。她想着,却依旧觉得心底闷闷地疼痛。
如果这就是想要获得力量而需要付出的代价——不如她从不曾拥有过力量。
潘塔罗涅敏锐地注意到了闻音的反应。
他似乎很轻地摇了下头,透明的镜片折射出一道闪光,飞快地在闻音的眼前掠过,刺得她下意识闭上眼睛。
等再睁开眼的时候,潘塔罗涅已经站在了她的眼前,居高临下地望来。
他的眼神里,极罕见地带了一丝悲悯。